【异议笔记/谢伟伦专栏】年 初至今,国内发生多宗与性别议题相关的事件都牵涉到女性政治人物,凸显女性从政之途颠簸。当前女性从事公民参与(尤其是政治参与)仍面临囿于传统男女刻板 分工角色的严厉挑战;社会虽已逐渐接受女性政治人物在公领域中的活动,但仍不免对之投以怀疑眼光与有时刻意的丑化与打压。
去年3月8日全国大选一周年转眼将近,虽然越来越多女性从政,或进入议会、扮演立法者的角色,女性进入官僚体系也很普遍,不过如果握有权力的女性或族群依然接受、附和男性的、主流的价值观,两性政治平权之路依然迢遥。
没 有人会否认,女性在政治权力位置的低比例是全世界普遍现象。到目前为止,选举基本上还是以男人为主的政治游戏;所谓“以男人为主”,当然不是说女人就不能 玩。女性在世界各地陆续争取到平等投票权,最早可以追溯至19世纪末,其他各地一般来说至少也有四、五十年的历史了。一票对一票,女人当然是选举生态中的 最重要一环。
不 过这种制度面规范的一票对一票,在现实的社会网络中运作起来,其实并非真正等值。以我国为例,每到选举热季,女性通常是以两种身份出现在选战中:第一种是 候选人的太太、妈妈、女儿、情妇、外遇、一夜风流……,供候选人营塑自我形象,或由对手持以攻讦;另一种则是拥有选票的特殊选民团体,成为候选人、争取讨 好的重点之一。
女性候选人=/=女性代言人
然 而,从完整“公民权”的角度来看,女性在选举中显然严重缺乏另一种身份──候选人。不论在任何选举中,女性候选人的比例充其量都只能达到点缀的程度罢了。 整个社会的惯习(habitus)与预期层层地堵阻了女性从政之路。女性从政之路被用非正式、非制度性的方式逼窄了,一个自然的结果就是:女性普遍地对公 共事务政策性的布局思考不感兴趣,女性被定义、定位为只关心切身福利、只计较家庭琐事。整套价值系统真正的作用,其实是隐性地剥夺了女性的主动参与、决定 政治事务的权利。
每 到选举,一定会有人呼吁女性选民把票投给女性候选人;反过来看,也一定有人义正词严地质疑“女性候选人当选后真的会替女性说话、替女性谋求福利吗?”在现 有的政治势力架构底下,这个问题是绝对应该问的,而且认真追究,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“不见得吧!”尤其是在代议制度下选举民意代表,这项考虑会格外明显 地浮上来;在议场上打滚的女性真的了解其他同胞的需要?她的想法、价值观真的令她较接近女性观点吗?我们当然不能因为她的女性身份,就认定她会是女性的代 言人。
不过退一步看,我们会发现这其实是民主制度里一个大问题的特殊反映。所有代议制度都必须处理的大问题是:“如果我们选出来的代议士无法代表我们、不为我们说话,只求私利或跟别的集团势力挂钩,忽略我们的需要,该怎么办?”换句话说,就是代议制度的授权程度问题。
没 有任何一个代议制度会是无条件授权,选上的人可以不受监督、随心所欲的。选举结果结束后选民对代议士持续的监控,主要靠两种机制,一是罢免权的行使,另一 个就是寻求连任时的选票压力。一位胡作非为、辜负选民的代议士,选民有权力在任期中予以罢免,更重要的,选民可以在其任期结束后以选票中止其连任之路。
回 到女性参政权上看。女性代议士不一定替女性争取福利,一项关键原因就在她未必要对女性选票负责。她是在单一选区底下选出来的,虽然此制度不利于保障女性参 政机会,小党与无党籍候选人也难以出头;但要竞选连任时,大可以靠党内男性领袖支持当选,所以男性主控下的派系利益对她的影响当然会高于选民福祉。这就很 像霹雳州出身的国州议员,若能靠党中央操盘连选连任,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是对中央言听计从,而不必管霹雳人的贫富死活了。
以性别分隔选举
要 解决女性参政权无法充分伸张的不公平现况,或者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是:以性别为划界、分隔选举。男人选男人,女人选女人。在代议席次上的计算安排,比照区 域的人口比例制,若干人口选出一席。这样一来,男性席次应该与女性席次约略相等,稍微扭转女性参政不足的现象。而且男性选民只能投男性候选人、女性选民只 能投女性候选人,女性政客必须向女性选民负责,有失职时,女性选民就可以充分操持有罢免、抵制的权力。
这个办法有人可能会觉得很荒谬,无法接受,并提出许多反对的理由。其实以性别为分隔投票的理论基础和区域分隔投票是一致的。雪兰莪州选民不能投霹雳州候选人,因为霹雳州的利益不应该由雪兰莪州人决定,那为何女性的利益可由男人决定?
一 定还人会说:“女性对政治事务未必感兴趣,对公共政策又不了解,性别分隔选举一下要选出这么多女议员,到哪里找?而且女性代议士大量涌入,必将影响议会的 问政质量。”这种讲法我们在民主开放改革过程中已经听很多了。什么人民的素质,什么民主与教育程度的关系等等,然而事实证明,民主制度就是最好的教育,参 政权的开放是引诱公共讨论的不二法门,如果说真的有半边天是开放由女性独力来决定的,我才不相信女性还会这样冷漠下去。
还 有会反驳说:“女人选女人,全世界都没有这种事。”这一点我大概只能承认。的确,全世界好像还未曾实施过这种制度。1990年代初,美国“全国妇女组织 ”(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Women,NOW)曾经在内部讨论过一阵子,后来毕竟未能化为运动形式进行。不过,没有人做过的事并不就一定是错的,女性在全世界各地都继续遭受到歧 视、压迫,也并不就是对的。
女 人选女人,凸显性别平等的制度化需求,会是对父权宰制的一大打击。为何不做?男人一定会反对、反抗,女性却不应该放弃这样的基进思考努力。尽管西方女性主 义政治学者从故纸堆中逐一挖掘男性思想家之性别偏见与性别盲,但对于重构包含性别视角之政治思想与理论之影响,似乎仍须努力。也许21世纪的世界史课本里 只有一句话提到马来西亚:“全球第一个给女性充分参政权的先进国家”呢!我们又何必自我设限、继续等待?
谢伟伦曾任职媒体,现从事非政府组织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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